那天清晨，在公交车上被撞得一前一后，公交车像一条疲惫的河，沿着街道慢慢滚动。车窗外树影在灯光与雨水间抖动，仿佛无形的信号在招呼着人们回到日常。座位上有人打盹，空气里混着热奶味和消毒水的味道。车门打开时，一阵风把门缝吹得咯吱作响。我被撞得突然向前，一前一后地摔在扶手与座位之间，像两段错落的木头被同一手拧动。记忆的齿轮在这一刻生出噪音，时间的线被拉紧又松弛，耳朵里只剩下警铃与轮胎的细碎声。

那一瞬间，痛感像被分成两半的影子。记忆的相机在脑海里掀动，把刚才的场景倒放：我先看见扶手的金属光，再看见自己的手指触碰到冷冷的塑料边缘，随后才是轰鸣与失衡。路人的声音在耳边变调，笑声和惊呼像远处广播。我只能紧紧抓住椅背，让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在车厢里摇摆。车窗外的雨滴滑落，留下两条相依的痕迹，恰好和我记忆中的错位相吻合。

城市给出的回声来自路灯、招牌、轮胎的节拍，像无主的乐队在街角乱舞。我站稳后从人群里挑出熟悉的影子——那是我自己，却也是一团被雨打皱的影像。声音在车厢里错乱，有人说“没事”，有人问“还疼吗”，还有人把手机举到眼前，像要把时间拍成一张广告截图。回声从玻璃里折返，落在我的脸上，带走一个又一个轮廓，只留下一段段温度与距离的残页。

后来我学会把这段经历写在口袋里，像把城市最暗的角落折叠到心底。错位记忆并非空无，它把我从单一的自我里拉出，让我看到人群的边缘与灯光的脊背。若把日子看作一条街，那么这次撞击就是一个标记，给我一个新的方向：在喧嚣之中听见自己的呼吸，在拥挤里辨认出孤独的轮廓。也许有一天，城市会把它的回声讲成一个故事，而我只是其中微小的注脚。